Sunday, May 17, 2009

新娘的再生




最大的錯誤:和那人結婚;最大的轉機:與耶穌相遇

他冷冷的說:「從今以後,你我都自由了,各走各的路…」然後絕決的轉身離去,門碰一聲彈回來,她整個人一震。好一陣子,才發現淚洩滿了一臉。

那張紙模糊地在遠方躺著,隔著淚眼,她無法看清它的真實性!這究竟是真的解脫?還是永遠揮之不去的惡夢呢?沒想到從紅毯的這一端走到另一端,會是如此短暫的一場鬧劇…

留學生的孤寂

那年冬天,樂苓隻身來美,舉目無親的環境裡,滿眼所見盡是皚皚白雪,白天下,晚上飄。關在斗室裡,她瘋狂的想念南台灣溫暖的陽光,和海洋彼端的親情友情。趴在暖氣不足的小室內,她拼命的寫信、寫日記。

開學了,見到班上唯一的一張東方面孔,心裡突然跳動起來。

「我叫張圓珠」,那女孩走到她面前自我介紹:「我是從香港來的。」帶著廣東腔的國語,在她心裡注進了暖意。

圓珠的個性和她名字一樣,大而化之,無憂無慮。總聽到她的樂呼呼笑聲,從這頭滾到那頭。她最看不慣樂苓成天踡在斗室裡。「長期下來,沒病也會悶出病來。」她圓眼一眨,拉著樂苓就往外走,她帶樂苓去看電影、聽音樂、參加同學會。就是在那次同學會裡,她第一次遇見了志輝。


白牙齒的那人

「他叫蘇指揮,哈,我的意思是他是個十分熱心的人,很多活動都靠他負責與幫忙。」圓珠嘰哩呱啦的介紹了一大串。

樂苓看著他一口白牙,那晚的日記上寫著:「今天認識一個人,他的牙齒很白。」

白牙齒的那人個性倒很急。隔天就打電話來:「我是蘇志輝,聽說妳很喜歡音樂,這個週末有一個音樂會我想邀妳去,肯賞光嗎?」

倉促間,她不知該不該答應,正躊躇時,對方倒替她作了決定:「那我中午來接你好了,音樂會下午三點開始,我可以先帶妳去附近的那家餐館吃飯。」

在進餐中,志輝報告了自己所有的身家背景,甚至包括了小學參加了幾次演講比賽、高中曾經有一次逃學去看電影,被記了小過,大學當過辯論社社長…

那頓飯她吃得很安靜,卻聽得很忙。志輝卻不知何時已吃得盤底朝天,全不像是整個談話的主角。

另一半的舌箭

真正見識到志輝的快脾氣,和他犀利的話鋒,是結婚以後了。他那勢如狂風暴雨的脾氣,和扎人不見血的說話技巧,讓她訝異自己婚前的盲目。

樂苓有時十分驚奇,一個人的外表和內心的差距怎會如此巨大?志輝外表斯文,像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,在人群中十分活躍,許多活動都熱心參與,似乎是個熱心腸的人。然而在家裡罵起人來,那一串串的用詞,卻讓她咋舌,彷彿從小到大就使用慣的流利。更有甚者,他還會使用暴力。第一次看見他發脾氣,摔碎一個花瓶的時候,她嚇得呆愣許久,無法相信這是她選擇託付一生的配偶。

志輝追求她的時候,她正開始參加一個教會的查經班。志輝也陪著她去,她心裡想:一個願意去教會的男孩,應該不會太差。

後來她才發現,他連信教也能偽裝。他能在教會和人一起說阿們,回過頭來卻把教會批評得一無是處。婚後他曾陪樂苓去過幾次教會,後來就少去了。他的托詞是:「反正妳這個貨已經到手了,而且我現在可沒時間再去應酬那些人,不過妳可記得偶爾去幫我拉點關係,有利於我的事業。當心點,別壞了老子的大事…」他惡狠狠的看著她,讓她不寒而慄。

結婚後,她每天感覺好像小孩撕貼紙,每撕一層,就多一層恐懼。加上他動不動就流露出來的粗暴,讓樂苓更害怕他那尚未被她認識的陰沉。

火山口的生活

她常常懷念起婚前的那段孤寂日子,那時雖孤獨,到底是自由的。而現在她夜裡常常作夢,夢到一座活火山。火山不定期爆發的時候,她就大哭大喊的逃跑,卻總是來不及,被噴濺得一身灼痛。

一結了婚,她就瞭解志輝全然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。剛開始的時候,志輝對她大吼大叫,她嚇得淚流滿面,志輝卻仍像瘋了似的命令她:「不許哭,不許哭,我從小就看我媽哭到大,結了婚又看妳哭,我的命都是給妳們哭衰的。」

後來她才從志輝的姐姐那兒,隱約知道志輝的父母感情一直不睦,父親最後終於拋棄了他們母子。志輝的心靈受了相當的刺激,性情從此變得十分偏激,感情方面也缺乏安全感。可是知道這一切,終究也太晚了。

走過了禮堂,渡過了蜜月,她才發現志輝的蠻不講理。他的性情陰晴不定,喜怒難測。他發脾氣罵人的時候,她不可回嘴、不可流淚、更不可奪門而去,或相應不理。

獨自一人的時候,她任由自己的淚流了又流,洩滿了一臉一身,卻仍無法掙脫心中的痛苦與糾結。她怎麼會任由自己的率性與驕傲,把自己的一生弄得如此狼狽?才結婚又想逃脫,她還有什麼顏面去面對家人與朋友呢?

枯萎了的玫瑰

她開始把自己深深地埋藏起來,除了上課,完全封閉於人群之外。潛意識中,她狠狠的懲罰自己,刻意把一顆心鞭撻得血淋淋的,彷彿這樣才能使自己永遠記得,有些事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來學習的。

她的自我封閉,更激怒了志輝,他動不動就踢她坐的椅子:「我是娶了個行屍走肉,還是活死人,一天到晚像個啞巴似的,既拿不出抬面,放在家裡也嫌礙眼。」

那晚他喝得醉醺醺回來,才進門,看見她,就嘩啦嘩啦的把廚房抬子上的玻璃杯全掃到地上。

「我今天就非把妳這死鴉子打到開口為止,看妳到底是裝死,還是真想死。」一巴掌揮過來,她的嘴角立刻感到一陣血腥,第二天嘴角腫得無法進食。這一次她對自己的婚姻徹底的灰了心。

半年後,當她知道志輝和那個「別人的老婆」已經私下有染後,她的心更全然死寂了。

志輝提出離婚的時候,她忍不住憤怒,這豈不是作賊的喊捉賊嗎?難道她該這樣輕易的任他予取予求的痛快嗎?若不,難道自己對這段婚姻還有什麼眷戀嗎?

志輝早已搬了出去,「妳什麼時候想清楚,就在離婚證書上簽個字。」冷冷的一句話,就把過往的愛恨情仇斬釘截鐵的作了了結。許多個夜晚,她躺在床上,心中受痛苦、矛盾、仇恨,各種情緒煎熬,睜眼至天明。

守著淒清的月色,樂苓覺得人生已到了盡頭。她一下子消瘦下來,像一朵枯萎的玫瑰,了無生意。

困境中的轉機

這天下了課,她無措的走在街上,只覺得天地悠悠,卻無自己容身之處。腦中轟轟的,好像在暗無天日的隧道中跋涉,好累,好累。「樂苓是妳嗎?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?」忽然,有人抓著她的肩膀大叫,她一抬頭,原來是梁姐,以前參加那團契的輔導。

梁姐的臉上閃著關懷的光采,太亮了,她的眼睛看著看著就流下了淚,一直流,止都止不住。直到坐在梁姐家熟悉的小客廳裡,啜飲著她端上的熱茶,一絲暖意才稍稍刺激她木然的神經,又甦醒過來。

「有什麼困難嗎?」梁姐柔聲的問。她搖搖頭,該從何說起呢?

「慢慢說沒關係,妳知道我們一直很關心妳的。」

是的,她知道,她知道。她曾經在這個小屋裡穿梭過多次,許多個夜晚她和大伙兒開懷唱詩,一起查經。那年聖誕節,她還湊著興和大伙兒一起去報佳音。冰天雪地裡,凍紅了鼻子,卻笑得四處都是哈出來的縷縷熱氣。而這些溫馨,是這些日子裡,她刻意拒絕躲避的,是她刻意把自己關在門外的。

在梁姐的煦煦關切下,她緩緩開口了。開始時,吞吞吐吐,接著愈講愈多,她心裡閉塞的閘開了,心中的苦像河水一般嘩啦啦的傾倒出來。茶換了一杯又一杯,淚濕透了面前堆成小山似的衛生紙,然後她停下來,心裡頓時覺得輕鬆好多。這才驚覺,窗外不知何時已是一片繁星燈火,她有多久沒這樣暢所欲言了?

不改變的大愛

抬起頭來,看到梁姐眼中也閃著淚光,「說出來就好了,不知道悶在心裡多久了,何必這樣苦待自己呢?妳難道不記得我們常一起唱的一首詩歌「耶穌恩友」嗎?『親或棄我,友或離我,來到主恩座前求…』人的愛是會改變的,但神的愛永不改變。祂是愛妳的,妳知道嗎?」

梁姐拉著她的手,輕輕唱起那首詩歌,她的淚又湧了上來。「喔,神啊,原來你一直都在那兒,你從未離開我,是我離棄了你,是我選擇受這樣的苦。」梁姐帶著她大聲禱告,她任由淚水在臉上奔流,那不是淒苦的淚,卻是喜樂的,輕鬆的。

重新回到教會,她坦然以殘破的身分面對大家,沒有人責難她,沒有人批評她或輕視她,他們接納她,好像中間從未有過斷層。

晚上,他們常順便給她帶份晚餐「家裡做多了,所以順便給妳帶一份,免得妳還要做飯麻煩。」

「你們相愛不要只在言語和舌頭上,總要在行為和誠實上。」他們什麼都沒明說,但是她知道他們愛她,像愛一個家人一樣,用心,用誠。

星期天,她坐在教堂和大伙兒一起唱詩,那些似熟悉又陌生的歌,一遍又一遍安撫她受創的心靈。「奇異恩典,何等甘甜,我罪已得赦免…」她每次唱,淚就如泉水湧出。

「我罪能得赦免嗎?」她跪在神面前求問。「我能從種種的捆綁中掙脫出來嗎?這將近一年心靈與肉體的鞭笞,神啊,你還會接納我這樣不潔淨又背逆的孩子嗎?」

基督裡的自由

那段日子,她一直有一種莫名的渴慕與悸動,她渴望從被罪的控告裡掙脫出來,她渴望從過去痛苦的回憶與傷害的感覺裡,跨越到另一片天地。

離婚這一個月,她發現她的自由之身卻成了她的不自由。她無法自由的放鬆快樂,無法自由的忘卻過去的種種夢魘。她不時痛恨自己,怎麼會把人生的拼圖拼得這般雜亂無章。

「神啊,我不要這樣的人生。指示我,我該怎麼辦?」她在神面前大聲呼求。

復活節的主日,她早早的到教會,坐在第一排,她要聽神的話,她要神給她一個答案。

「所以,天父的兒子若叫你們自由,你們就真自由了。」當牧師開始讀經的時,她的心突然一抽。

「自由!」她多麼強烈的需要,不是肉體上的,而是心靈上的。

「基督釋放了我們,叫我們得以自由。所以要站立得穩,不要再被奴僕的軛轄制…基督既從死裡復活,祂也必要把這樣的自由賜給求告祂的人,因祂說『凡勞苦擔重擔的人,可到我這裡來,我就使你們得安息』…」

她睜大眼睛看牧師,心中有股巨浪澎湃起來,一波又一波的衝擊。是了,就是那「軛」,那轄制她心靈的「軛」,讓她無法輕省。但基督能釋放我們,讓我們得真自由阿!釋放…

她欣喜若狂,這是多麼美好的應許,這麼多日子以來,她尋求的就是釋放,就是安息阿!她不要再自己擔重擔了,她要真自由,沒有恐懼、沒有羞恥、沒有怨恨、沒有痛苦的自由。

牧師呼召的時候,她淚如雨下,一步一步走到台前的時候,她感覺背上的擔子也一吋一吋的卸落。「我不再掙扎了,讓我在你裡面得安息吧!」她哭著對神說。

她決志受洗了,明朗的陽光從彩色的玻璃裡折射進來,從浸池裡上來,沐著一臉陽光,她含笑做見證說:「曾經,我是一個新娘,但我沒有一個新娘的喜樂,如今我成了基督的新婦,我覺得實在好得無比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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